實驗證實如果一個人眼睛失明,腦內處理視覺刺激的視覺皮質並不會就此關閉,而會快速被處理聲音的迴路取代。如果這個人學會閱讀盲人點字,視覺皮質會重新分配,用來處理透過觸覺傳來的資訊。
麻省理工學院麥戈文腦部研究所的坎薇瑟教授這樣解釋:「神經元似乎『期待』接收資料。平常的接收來源不見的時候,它們就會開始對最接近的東西產生反應。」神經元隨時重新調適的能力,讓聽覺和觸覺得以增強來彌補視覺的損失。
「我們了解到神經不只有可塑的可能,這種可塑性還會不停運作。這是我們適應環境改變、學習新知識、發展新技能的方法。」
哈佛大學醫學院一位領導研究員帕斯科里昂說:「神經系統在一生之中,正常情形下保持的狀態就是可以塑造的。」我們的大腦不停為了因應我們的經驗和行為而改變,在「每個感官感受、運動行為、關聯產生、獎勵信號、行動計畫,或是注意力〔改變〕」下都會重鋪一次迴路。
可塑性卻也在我們的行為上下了自己的決定論調。當我們透過重複生理或心理活動強化腦內特定的迴路時,這些迴路會把該項活動轉變為習慣。據多吉的觀察,神經可塑性的矛盾之處在於它既賦予我們靈活的大腦,卻也能把我們鎖進「僵化的行為」中。透過化學物質啟動的突觸將神經元串接起來;實際上,這也使得我們想要繼續運用它們形成的迴路。多吉寫道,腦內新迴路成形後,「我們會希望一直保持敢用的狀態。」
這就是大腦微調運轉的方式:例行的活動會愈來愈快、效率增加,而沒有用上的迴路會被剔除。
換句話說,神經具有可塑性並不等於帶有彈性:我們的神經迴路不會跟橡皮筋一樣彈回原始的狀態;它們改變後就會保持改變的狀態,而這個新的狀態當然不一定是讓人稱心如意的。壞習慣跟好習慣一樣,都能輕易烙印到神經元裡。
日常例行活動也有可能因神經可塑性造成腦內的不良改變。實驗證明了大腦可透過生理或心理鍛鍊來建造全新、更強的迴路,但這些迴路也會因為長期忽略而減弱或消失。多吉寫道:「如果我們不再訓練思考的技能,我們不光只是忘掉這些技能,它們在腦內占的空間會轉給其他被練習的技能。」
人類最早的地圖,不論是畫在地上,或是刻在石頭上,都跟幼兒塗鴉一樣粗糙。這些圖案後來變得比較寫實,能夠真實描出空間比例,而且範圍經常超出肉眼所見的空間。時間久了以後,這種寫實度不論在精確度或抽象程度上都更加科學化。製圖家開始使用先進工具,像是能指出方位的指南針和測量角度的經緯儀,也開始仰賴數學概念和公式。在最後一階段的智能躍進後,地圖除了用來精確表示地表或天空的廣大空問外,還被用來表示想法,像是作戰計畫、疫情散播分析,和人口成長預測。維加形容如下:「把對空間的經驗轉變為空間的抽象化,這種智能演進過程是一種思想革命。」
製圖學的演進不僅是人類智能進化的寫照,還對這門學問所記錄的學問進展施加推波助瀾的動力。地圖不但是儲存、散布資訊的媒體,更是觀察和思想模式的具體表現。隨著製圖技術的進步,製圖家獨特的觀察、認知世界方式也跟著地圖散播出去。地圖的影響遠遠超過訂定上地界線、規畫路程的實際功用。製圖史學家羅賓森說明:「以一種簡化的替代空間取代現實空間,這本身就是一種讓人讚嘆不已的行為。」但是更讓人讚嘆的是地圖如何在社會各處「促進抽象思考的演進。」
羅賓森繼續說:「簡化現實世界與建構替代它的相似空間,二者合起來確實達到相當高層次的抽象思考,因為這讓人能夠發現沒有譜就無法理解的思想架構。 」地圖這項科技給了人類一顆理解能力更強的新腦袋,讓人更能了解塑造周遭事物和人額存在的但形力量。地圖轉變了空間,把自然現象轉譯為抽象、思想化的概念;同樣的,機械時鐘也改變了時間。
機械時鐘改變了我們看待自己的方式,而且和地圖一樣,也改變了我們思考的方式。一旦時鐘把時間分割為一系列等長的單位,我們的頭腦開始注重將事物切割、度量等等有系統的腦力工作。我們開始在所有的事物和現象裡看到組成整體的小單元,再看到組成小單元的更小單元。我們的思考變得如亞里士多德一般,強調找出物質世界背後的抽象排列。
若要無聲閱讀一本很長的書,必須要有長時間集中精神的能力,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謂在書本中「迷失自我」。這種精神上的紀律發展不易。人類大腦和動物界裡大多數相似動物的人腦一樣,在自然狀態下容易受擾分心。我們本能上會不停轉移目光,也同時轉移注意力,注意愈多周遭的事情愈好。
「固定不變的物體會變成四周景物的一部分,我們大多不會看見。」不過,一旦「環境中有東西改變,我們就必須留意,因為這有可能代表危險,或是機會出現。」這種快速轉移焦點的本能習慣攸關我們的存活:它減低了掠食動物出其不意攻擊,或是忽略附近食物來源的可能性。在歷史上,正常的人類思考大半時間完全不照直線軌道運行。
讀書要的是一種不自然的思考方式,需要對一個不動的物體保持長時間不注意力。
網路吸收一項媒體時,會依照網路自身的形象重新創造該媒體。它不僅讓媒體的物體形態消失,還會在其內容裡置入超連結,把內容切割成可搜尋的區塊,更會用它吸收進來的其他媒體內容來包圍住新的內容。內容的形式改變後,也會改變我們使用、體驗,甚至理解內容的方式。
超連結也會改變我們對媒體的體驗。就某種程度而言,文本裡的暗示、引述、注解等存在已久的常見用法,只是換一種方式變成以超連結呈現。不過這些東西對我們閱讀時的影響並不一樣,超連結不只是一種「指」向,而是把我們「推」向相關或補充文件,它會慫恿我們像蜻蜓點水般快速掃過一系列的文本,而非長時集中精神在任何一個文本上。超連結的設計就是要抓住我們的注意力,它們對於瀏覽文件的幫助跟它們造成的干擾是無法分開的。
線上作品的可搜尋特性,也可以說是從目錄和索引等早期輔助瀏覽的工具變化而來。
搜尋工具也讓線上作品變得支離破碎。
報章雜誌上的文章會被單獨抽出來傳閱。亞馬遜網站和Google圖書會單獨顯示書本的頁面。音樂專輯被拆散開來,每首單曲在iTunes上販賣,或用Spotify服務串流。單曲本身甚至都被解體了,其中的樂句片段和熱門旋律變成手機鈴聲或電玩配樂。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這可以說是對內容「分別計價」;贊同這種變革的看法,便是認為這樣讓人有更多選擇,也可以避免買到不需要的產品。但這也印證並強化網際網路促成的媒體消費方式變革。
正如經濟學家泰勒˙科文所說:「〔資訊〕容易取得時,我們通常會偏好簡短、有甜頭、輕薄的資訊。」
一且在書裡放進連結,把書連到網路(換句話說,一但「延伸」、「增強」書本,讓它變成「動態」),書籍的性質就改變了,閱讀的體驗也起了變化。電子書不是真正的書籍,就像線上報紙不是真正的報紙。
瑞典神經科學家柯林伯格寫道,人類「想要更多的資訊、更多的印象、更高的複雜性」,我們習慣「找出需要同時進行多種事情,或是被資訊淹沒的情境。 」假如紙本頁面上緩慢行進的文字降低了我們大腦被各種刺激淹沒的渴望,網路反而讓我們沉迷其中。網路讓我們回到由下而上分心的原始狀態,同時也提供了更多讓我們分心的事物,數量之多遠高過我們老祖宗需要應付的紛擾。
網路各種感官刺激的喧囂讓有意識和潛意識思考都短路,使我們的大腦無法進行深入或有創造性的思考。我們的大腦變成只能簡單處理訊號的工具,把資訊匆匆帶進有意識思考裡再匆匆帶出。
我們上線時沒有在做的事,也會對神經系統造成影響。一起發動的神經元會連結在一起;同理,沒有一起發動的神經元就不會連結在一起。如果我們瀏覽網頁的時間多過閱讀書籍的時間、互相傳遞簡短文字訊息的時間多過寫出完整章句的時間、在網路超連結裡跳來跳去的時間多過寧靜沉思的時間,這些舊有的心智功能和思想追求就會變得脆弱,並且開始瓦解。
大腦會回收無用的神經元,用在更迫切的工作上。我們會得到新的技能和觀點,但會喪失舊的。
研究人員發現,我們在網路上搜索的時候,腦部活動的模式與閱讀書本樣式的文字時非常不同。讀書本的人在大腦處理語言、記憶和視覺的區域有大量活動,但在與做出決定、解決問題相關的前額葉區域動態甚少。相反的,上網經驗豐富的人在瀏覽、搜尋網路頁面時,前額葉區有大量的反應。好消息是,由於瀏覽網路會動用腦部許多功能,因此有可能幫助老人維持頭腦的靈活度。
但是網路使用者廣也說明為何在線上時,閱讀和其他需要保持注意力集中的行為顯得那麼難。瀏覽網路時需要衡量眾多連結、做出瀏覽相關網頁的決定,同時又要處理無數稍縱即逝的感官刺激;這需要腦部各區不斷互相協調、下決定,同時讓大腦沒有辦法全力解讀文字和其他資訊。
……
時時刻刻流進我們工作記憶的資訊稱為「認知負荷」。當這個負荷超出頭腦儲存和處理資訊的能力時,我們就沒辦法保存這些資訊,或是讓它與長期記憶裡的資訊產生連結,亦即我們無法把新的資訊轉譯為基模。我們的學習能力大減,對事物的理解也無法深入。
…… (其餘筆記放至google Docs上。)
喜歡看腦神經/認知科學書籍的,或是家中有小朋友的家長們,都會建議看看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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