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大學行為科學教授揭開心智運作的真相
Mindwise : How We Understand What Others Think, Believe, Feel, and Want
唯心論語言──亦即將事物描述為彷彿具有心智──的這種功能性目的,可讓我們針對人與非人個體在什麼情況下會顯得彷彿擁有心智,獲得兩項非常重要的理解。
第一,每當我們需要提出解釋,就會在眼前的事物身上看出心智。
第二,一個現象一旦沒有其他明顯可見的解釋,我們就會以賦予心智的方式加以解釋。
哲學家休謨就體認到了這一點,而指稱世人對自然界擬人化的傾向,乃是源自我們「對於肇因的無知」。這是對於擬人化頗為直覺的解釋方式。只要問個朋友為什麼世人會相信地震、洪水或其他災難是上帝對世人的懲罰,那麼你得到的回答大概會類似於「因為他們不懂」。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在「不懂」的情況下唯一能夠提出的解釋,即是仰賴第六感,運用我們為對方賦予心智的直覺理論。這種現象帶有深遠的影響。
有個實驗發現,習於仰賴直覺進行推理的人,也比較容易相信世界上有具備心智的神明存在;習於謹慎推理的人,相信神明的程度則低了許許多。宗教信仰對於我們的直覺深具吸引力,原因是心智──神明的心智──乃是我們對幾乎任何事物的行為所提出的直覺解釋。
喜歡一件事物、覺得自己和一件事物具有親近關係,或甚至想要與一件事物建立親近關係,是不是會為那件事物賦予心智?
老實說,這麼講聽起來有點愚蠢,像是童話故事一樣。實際上,這個想法正是來自《絨毛兔》這本童書裡的情節:
「什麼叫做『真的』?」有一天,兔子這麼問道。……
「是不是真的,和你是怎麼做成的沒有關係。」皮革馬說:「那是一種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只要有一個孩子喜愛你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不只是和你玩,而是真的深愛你,那你就會變成真的。」
「變成真的是像上緊發條那樣一瞬間的事情,」兔子問:「還是一點一點逐漸發生的?」
「不是一瞬間的事情,」皮革馬答道:「是漸漸變成的。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所以這種情形通常不會發生在容易破碎、邊緣尖銳或者需要用心保存的玩具身上。」
你如果能理解到,別人很少會把心思投注在你身上,就不會再那麼擔心別人對你的想法了。 ——華萊士《荒誕之極》
一個木匠若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蓋房子,事後才依據客戶的喜好重新組裝,一定很快就再也接不到生意。相對之下,大腦同樣總是先依照自己的觀點推理別人的心智,事後才進行重組以合乎對方的觀點,但只要一開始預設的自我中心反應大致上準確,而且事後的矯正時機恰當,幅度又夠大,那麼大腦就不會像以自我為中心的木匠一樣遭到淘汰。問題是,大腦的事後矯正經常來得太遲,幅度也太小,所以預設的自我中心傾向就不免在我們最後的判斷與決定當中留下痕跡。
這些發現傳達了一項好消息,就是我們的心智至少在這方面永保青春;至於壞消息,則是兒時的錯誤可能在成年以後仍然揮之不去。實際上,兒時的錯誤會以兩種細膩的形式延續至成年,而我們只要仔細想想,自己的觀點與別人的觀點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系統性差異,即可了解這兩種形式。
首先,你和另一個人可能關注著不同的事物。你眼中所見、心中所想以及腦中省思的資訊可能和別人不同,原因是你專注的面向和他們不一樣。舉例而言,我對學生講課的時候,對自己犯的錯總是非常敏感,每次只要講了個不好笑的笑話或者對學生的問題提出不盡理想的回答,就滿心希望自己能夠有機會重來一次。學生對於這些錯誤如果沒有像我這麼敏感,那麼我自以為會受到的批評,其實是比實際上嚴厲得多,因為我自己比學生更在意我的缺陷。艾胥莉.陶德也犯了類似的錯誤,只從自己的觀點觀看自己的臉頰,而忘了要採取旁人的觀點。你自己的觀點,乃是基於身在這個世界裡的獨特位置,從你的脖子以上的位置觀看著這個世界。一旦有不同的脖子分別將頭朝向不同的方向,那麼他們所關注的即是不同的資訊,所做出的評價也是基於根本上相異的觀點。為了探討兩個人觀看著──或者關注著──不同資訊的現象,且讓我們將這類自我中心的偏見稱為「「脖子問題」」。
第二,你和另一個人可能關注著同一件事物,但是卻給予非常不同的評價。
你的自我不只提供了看待這個世界的獨特展望點,也提供了一片由特定信念、態度、情感與知識所構成的鏡片,讓你藉以詮釋這個世界。你的詮釋鏡片可能和別人不同,導致你即便與別人看著同樣的物品或事件,也可能提出非常不一樣的詮釋。
只要透過望遠鏡或是單純以肉眼觀看,你就會對同一片夜空有非常不一樣的詮釋。為了探討兩個人透過不同的詮釋鏡片看待同一件事物的現象,且讓我們將這類自我中心的偏見稱為「鏡片問題」。
在你自己的世界當中身為宇宙的中心,所造成的一項結果就是很容易高估自己在那個世界裡的重要性,而這種高估造成的影響有好也有壞。
透過鏡片看待事物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很難判定自己的觀點,是否受到那片鏡片的扭曲。
透過鏡片看待事物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很難判定自己的觀點,是否受到那片鏡片的扭曲。
「鏡片問題」帶來的一項最自然的後果,就是認定別人會和你以相同的方式解讀世事,因為你看不出自己的解讀有多麼受到你自己戴的鏡片所影響。
專門知識的鏡片就像顯微鏡一樣,能夠讓你注意到新手可能不會留意的細節,但同時也可能導致你過度專注於細節,以致忽略了整體,也因此難以理解新手的觀點。
我們一旦把自己的心智投射到別人身上──認定別人和我們擁有一樣的知識、想法、信念或感受──就不免造成錯誤,而專精知識的問題只是其中一個例子而已。當然,我們不會完全把自己投射在別人身上。我們投射的幅度會因為情境與對象而異。我們對別人的腦子所知越少,就越會利用自己的腦子填補空白。
林肯在南北戰爭臻於高峰之際發表的第二任總統就職演說當中指出:「雙方都讀同一本聖經,也向同一位上帝祈禱,並且都祈求上帝協助自己打敗對方。我們也許難以理解為什麼有人膽敢祈求公正的上帝,幫助自己從別人的汗水中獲取麵包,但我們不該論斷別人,以免自己也遭到別人的論斷。」
你並不記得確定的細節,而是歸納出這個訊息的「要點」。一群體的「要點」並不是個別成員,而是其平均。人所構成的群體也包括在內。如果你看著一群人表現出不同情緒,研究結果指出你可能會很難記得任何一位成員,但對這群人的整體情緒會有相當合宜的認識。這當然是個非常有適應性的技能。
刻板印象很少是完全正確或者完全不正確。兩極端之間有無窮多的灰色調存在,介於群體平均值的堅實認識與胡扯之間各不相同。該問的並不是,為什麼許多關於群體差異的刻板印象,會有相當的準確度。
圓圈測驗已提供清楚明白的解釋:不管是什麼東西,世上存在的不同群體間就存在某些真正差異,有些差異你能夠直接觀察到,而你的記憶產生關於這些真正差異的可信準確平均值。問題不在這,更有意思的問題在於,既然我們可在圓圈測驗當中見到其準確性,是什麼使得對於不同人群的刻板印象,並不如它們應有的那樣準確?
圓圈測驗已提供清楚明白的解釋:不管是什麼東西,世上存在的不同群體間就存在某些真正差異,有些差異你能夠直接觀察到,而你的記憶產生關於這些真正差異的可信準確平均值。問題不在這,更有意思的問題在於,既然我們可在圓圈測驗當中見到其準確性,是什麼使得對於不同人群的刻板印象,並不如它們應有的那樣準確?
簡單回答,我們活在決策科學家何高士所說的「不良環境」,只提供了不完善的資訊給你那優秀的統計學家。若想了解我們的刻板印象是哪裡出了錯,最嚴重的不良方式有三大項:得到太少資訊、以其差異定義各個群體,還有無法直接看到形成群體差異的真實原因。
一般來說,刻板印象在以下幾個情況會比較確準:你已和某群體有直接接觸的經驗(例如你所屬的群體)、對論及的群體相當了解(因為是多數),以及,被問到的是明白可見的事實(像是關於可見的行為而不是見不著的心理狀態,譬如態度、信念或意圖)。
僅由一個人的行為評斷其心思,正如以為「地球是平的」這種想法,因為要了解任何人的心思,都需要比我們的常規經驗更廣闊的視角。要考量的不僅是某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了什麼,還要顧及做這件事時不那麼顯而易見的背景脈絡。如果有人對著攝影機鏡頭宣布放棄公民權,你有充分理由假定他這話是認真的。但如果攝影機鏡頭拉遠,顯示有個回教聖戰士一手持槍指者那人的頭,另一手拿著預先寫好的臺詞,你就曉得他說話會誤導。把更大範圍的背景列入考量,讓你更正確理解人質的心思。
問題在於,我們往往是透過伸縮鏡頭檢視人生,精確聚焦在人身上,而不是聚焦在影響一個人的行為的更大範圍背景。
「角色取替」的限度:設身處地可能誤會更大?
戴爾.卡內基的長銷書《卡內基溝通與人際關係》列出了一些原則,以達成這本書所談的「贏取友誼與影響他人」。照他所寫,第八條原則是一個「化腐杇為神奇的處方」。怎麼樣的處方?「試著誠心以他人觀點看事情。」
試著誠心站在別人的立場思考,是結合了自我中心以及刻板印象等直覺工具,希望能取得雙方的最大好處,以對於他人的已知認識為基礎,運用頭腦模擬如果自己是另一人會有什麼結果。
「角色取替」的弱點也很明顯:它靠的是你能夠正確想像,或說是掌握他人的觀點。如果你並不真正曉得當個窮人是怎麼回事,不明白活在痛苦中、憂鬱得想要自殺、在公司階級的最底層,或是被施以水刑、單獨監禁的痛苦,或收入的來源浸在原油裡,那麼「站在別人的立場思考」這種心智運作,並不會讓你變得更為準確,事實上,它還可能降低你的準確度。
更麻煩的是,如果你是誤認另一方觀點所持的信念,那麼仔細考慮那人的觀點只會放大誤認的後果,這在衝突當中特別可能出現,衝突的雙方往往對彼此都有不正確看法。
「觀點取得」:直接問,別猜!
取得觀點的障礙:如何真正問清楚、講明白。
別人不會把你想要知道的事跟你說。(人們會撒謊、誤導、逃避)
人說謊的主要原因是要避免被處罰,所以要讓人能夠把他們的觀點告訴你,就需要將其放入「減少受罰恐懼」的情境裡。
難以取得對方觀點的第二個問題則是:其實別人並不能真誠了解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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